武汉市武昌医院院长刘智明逝世的消息牵动了很多人的心。

　　在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，医护人员的感染已成为不可回避的话题。“医院感染防控”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大考。

　　支援湖北的多支医疗队，都设立了专职的院感防控人员。在驰援荆州的南方医院医疗队中，周浩副主任医师就是这样的“天使守护者”。

　　从接到出征讯息，到抵达洪湖开展救治的十天里，强化培训与优化流程是他的两个关键词。2月11日凌晨抵达荆楚后，他立刻向酒店要了一间培训室，第二天一早开始反复感控强化培训和考核，确保每一位医务人员考核合格才能进入医院隔离病房。

　　医疗队挺进洪湖后，他和同事按照“三区两通道”的标准，重新改造了洪湖市人民医院的病区，根据当地情况和防护物资配备情况优化流程，开展远程监督。

　　病毒狡猾，稍微不注意，就会掉入它的圈套中。对于那些未曾经历过传染病大考的年轻医务人员来讲，周浩心有担忧。“我要保护好我的医务人员。”他对自己有承诺，“把每个人平安带回家。”

　　穿防护服顺序出错，也会增加暴露风险

　　记者：您平时的工作内容是什么？

　　周浩：我是干临床的，是感染科医生，但在院感科工作。不过，我们医院的院感科有些不一样，有人是负责医院感染控制，有些是负责医院流行病调查，像我是做感染性疾病会诊。

　　比如病人做了手术，在医院有些感染，我们就会帮他调控，治疗感染。现在全国这种形式的感染管理科，一个是我们这里，另外一个是湘雅医院。

　　记者：感染流调具体是做什么？

　　周浩：一般来说，社区流行病学调查是由疾控部门做的，但是一旦病人进了医院，比如进入非感染科的科室就医，有部分医生护士对他的情况不了解。一旦他确诊为新冠后，我们就要去查明，病人跟谁接触过？是什么样的接触方式？有没有戴防护等。最后，根据流调原则，判断究竟有多少人可能是他的密切接触者，这些人是否需要进行隔离医学观察。其实，工作内容与疾控工作人员有些像，只是它发生的场域是在医院。

　　记者：接到支援湖北讯息后，您做了什么准备？

　　周浩：讯息来得很急，从通知到出发前后不到24个小时。身为一名感染防控专家，我想的是，在不到24个小时之内、不能进行大规模人员聚集培训的情况下，为出发的每一位医务人员进行感控强化培训，确保每一个人的实践操作必须过关。因此，我们分了不同批次进行强化实践培训，确保每一位队员都能培训合格。因为，对于穿脱防护服的操作，理论和实践完全是两回事。当天晚上，我记得凌晨2点到荆州，我就向酒店要了培训用的大会议间，一早8点开始全员培训，每组两人进行监督与考核。

　　记者：在培训中，您最常跟他们说的话是什么？

　　周浩：注意顺序，注意安全。因为穿防护服的顺序一旦出错，可能会增加职业暴露风险。新冠病毒是一种新的病毒，我们也是有个逐步了解的过程，诊疗规范和指南在不断更新，我们要领会每一版指南更新的要点，把实践和理论相结合，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，尽可能根据医院实际情况和防护物资配备的情况，进行防控流程的优化，确保医务人员的安全。

　　开“天眼”帮医护人员做好防护

　　记者：听说您是第一批进入病房的。

　　周浩：我们第一批进病房，是去了解当地医院病房的实际情况，包括病人、环境、流程、设备、物资、人员配备等，根据医院现有条件，制定我们队员进入隔离区的详细流程，如果条件不合适或流程不合理的，需要与当地医院人员协商。

　　医疗队支援洪湖，一方面是加强洪湖的医疗力量，救治更多的病人，另一方面，要通过加强医院感染防控，减少医务人员感染的风险，不仅是减少医疗队人员医院感染的风险，而是要减少所有在洪湖抗击新冠病毒的医务人员医院感染的风险，保护每一个进入医院战场的人的安全。

　　记者：之前，这边的院感防控如何？

　　周浩：洪湖人民医院是一所新建的医院，在我们到来之前已经抗击新冠肺炎一个月多了，虽然形成了一套感染防控的模式，但仍需要改进和优化。比如，我发现，通往重症监护病房（ICU）的医疗废物运输通道与医务人员通道的电梯在一个空间，没有达到“三区两通道”的要求（即清洁区、潜在污染区、污染区，以及医务人员通道、患者通道），所以，为了医护人员的安全，我和魏红云护长建议用两堵墙将两个电梯间隔开，根据医院布局，将楼下一扇玻璃取掉，开辟了一条全新的医务人员专用通道。这样，医务人员、医疗垃圾、患者通道完全形成物理阻隔，避免医务人员在无有效防护的情况下直接接触患者及医疗废物。

　　记者：我们为当地医护人员提供相关培训吗？

　　周浩：这两天我们不停调整流程，调整环境，也在对当地ICU的人员进行培训，但培训本身有难度，他们对感控的理解不一样，其实，包括我们年轻医生也是这样的，你没有进入这个事儿，你对这个理解肯定是不够的。但没办法，我们只能够通过反复培训，达到效果。

　　院感是需要时间沉淀的。南方医院院感做了20多年，如果没有沉淀的话，院感很难真正展开。比如，南方医院花了十多年培养不同科室的医生感控员、护士感控员，院感工作的很多文件都是靠他们去执行、落实，反馈问题。

　　记者：您现在会开“天眼”，协助医护人员吗？

　　周浩：是的。我们在最容易出现问题的区域，设立了远程监控设备，帮助医务人员更安全地脱防护服。在医院，潜在污染区与污染区和清洁区有物理阻隔，医务人员穿戴大量防护设备，无法与内外进行沟通。我觉得，医护人员穿脱防护设备，是需要有人监督，否则到一个新环境，没人在旁边帮你，你是很无助的，那么多步骤，万一有差错，你会心慌。

　　现在，我们实施24小时监控值班制度，如果出现任何意外，我们可以指导他们。同时，我们也会把关防控流程，及时阻止不规范的行为，对受污染的环境进行消毒处理。

　　“永远将合理这个词放在心里”

　　记者：就传染病来讲，最高危的医护人群是哪些人？

　　周浩：对于新冠肺炎，最高危的是做呼吸道操作的医护人员，如吸痰、上呼吸机、插管等。如果做插管，必须近距离操作，但这样如果病人喷出飞沫，会增加医务人员感染的风险。所以在做呼吸道操作的时候，医务人员要穿戴级别最高的防护。总的来说，距离病人更近，就会更危险一些。

　　记者：在救治的过程中，插管是个最高危的动作，是吗？

　　周浩：插管需要近距离地操作，病人的飞沫、呼吸道分泌物喷溅，会携带大量病毒，增加感染风险。对于要为患者进行插管的医务人员，我们会配置正压头套、正压防护服，在完成插管操作后，建议他们尽快更换防护装备。

　　在护理环节，比较高危的是带了无创呼吸机的病人，因为他的气道是开放的，通风的，所以护理人员需格外小心。

　　记者：有一部分湖北医务人员感染新冠病毒，在您看来，主要原因有哪些？

　　周浩：新型冠状病毒是新病毒，几乎对所有人都是易感染人群，同时对它的了解和认知需要过程，感染控制存在很大的难度。目前，全国专家竭尽全力，更新指南和研究结果，让我们更好地优化感染控制的流程。

　　记者：如何去减少和避免？

　　周浩：根据国家最新的规范，合理的防护、合理的流程、合理的操作。合理再合理，永远把合理这个词放在心里面，进什么区域，做什么防护，做什么操作，流程如何更加合理都需要考虑。还有一点是落实，制定的流程和规定，如果没有落实，可能就会带来安全隐患。

　　记者：作为感控人员，您的压力大吗？

　　周浩：压力肯定大。像之前说，它是一个新病毒，规范指南不停更新，我们只能多加小心，把能想到的都做了。我们医院接管的病人，都是危重症患者，各种侵入性操作多，风险非常高，医院感染防控的难度非常大。我不保护好我的医生，万一有一个地方出了问题，我又没有及时帮他解决问题，这个是很危险的。

　　不过，当地医院和政府十分支持，执行了我们提出的每一项防控改造要求。我们相信，科学的防控一定能够把我们来的所有人平安带回家，让每一位患者得到最好的救治。还有，我也希望离开洪湖后，我们制定的流程、总结的感染防控经验能留下来。

　　【记者】南方日报、南方+特派荆州记者 黄锦辉 实习生 苑青青

　　【摄影】南方日报、南方+特派荆州记者 董天健